——萧峻“青花悠梦”系列简评
弘芸台
福建籍知名书画家萧峻,学自中国美院,遵潘天寿老院长训导有言:“中国画家不必‘三绝’但须‘四全’ ”,这是中国美术学院学子的坐标。其又幸得金鉴才先生提携,先生素以天纵神才,“四全”闻名,使其把稳“四全”进发方向。十年磨剑,未尝懈怠,先后取得中国书协、中国美协会员,这两张资格证是从事中国书法和中国画两门艺术的实力证明,对有些人来说获得单项已属不易,萧峻却能取得双证,成为在全国书画专业为数不多的“双料”会员,今又进入“四全风雅—当代诗书画印五十家精英展”,默默耕耘,功到自然成。诗书画印全面的素养不只增添萧峻画面的书卷气,更赋予其诗意的想象力与坚实的创造力。
自古水墨为文人所青睐,黛青之水一洗千年画作面庞,少有画家出其左右。宋代苏轼以朱砂当墨兴起画竹,并机智亦诠释:“世间亦无墨竹,既可以用墨画竹,何尝不可以用朱画?”而萧峻亦是如此反其道而行,何尝不可以青色赋彩?
青花瓷以其清丽婉雅、温润如白玉之姿为历代文人墨客所钟爱,隽永之词虽源源不断,亦难诉倾心之情。古人曾赞窑瓷:“雨过天青云破处,这般颜色作将来”形容其美。同时,中国水墨山水之滥觞亦源流于五代,墨法所具有的造型与寄兴的作用越来越被画家重视,并逐渐成为绘画语言的主体部分。青花瓷所展现出的明净素雅与中国水墨之间冥冥间似有种联系,而萧峻先生正是将此二者之间的联系巧妙结合起来,以色彩之花青融合水之清澈,并不断做出尝试,在中国山水画从传统型转向现代型的过程中,留下自己思考的足迹。
古人所谓“墨分五色”,“墨”虽多指黑,而不单纯只是黑,色亦能做墨,而又不失于“运墨而五色具”的原则。萧峻早在1998年就以花青作墨创作出《凌云山大佛》,可谓是对此思想很好的注解。画中大佛慈悲肃穆,端庄坐于画面正中,众山皆小。最妙之处在于天青之云与四周山脉与大佛融为一体,有如佛的背光,青、透间透出佛之庄严、纯净;同年,萧峻又以此笔墨创作《兰亭印象》,画面形式构成较强,青云流荡,清风徐徐,加之以花青固有之色,较纯墨更呈现出了兰亭的清净幽远,让人不禁遥想当年兰亭盛况。画面上方临写《兰亭序》,在画面形式上是构成的一部分,在情感上有如抒发历代文人对历史过眼云烟之感叹。2000年,萧峻以青墨赋诸花鸟画中,《荷塘月色之二》虽是六尺宣,然画家在书法上的深厚功底,使其能够长臂直书,使画面变得更加灵动。而青墨绘荷池,清辉有加,白鹭其间,金河流淌。2006年,作《雄关漫道》,花青融合少许墨,呈现山峦叠嶂,林木森森之气象。与《凌云山大佛》,同以高远和深远相结合的满构图,虽不是巨幅,却展现出山川之宏大,千岩万壑,群山崔嵬,势如乾坤,不露凿刻之痕。2012年,《太极武当》一图,青墨勾勒,青绿赋彩,水墨淋漓,太极之势为构图是其之妙,阴阳两级,化云海与青山为一体,以示山之高,以示道之深。萧峻山水画中的这种豪迈气概来源于多方面,既有其少时与山野为伍,真山水之情景比比皆是;也有以范宽为代表的中国传统山水画“峰峦浑厚、势壮雄强、远望不离座外”的熏染和影响,亦是小中见大的很好体现。萧峻的山水画在内容展现与画面营造上,体现的是诗境之追求;于表现方式和绘画语言上,坚守的是书家之法则。其笔灵动而有层次,其墨松秀而浑厚华滋,从容而有厚度,苍茫拙朴而又随机生发的浑沦之气,也算是对所崇敬者黄宾虹的一种致敬。而此一种真山骨之“满构图”在当今现代视觉语汇中还是很有说服力的。在西方现代艺术视觉化取向的影响下,一些急于创新的年轻画家往往于西方视觉语言了解有佳,却忽视了传统笔墨的训练,画作多气势有余而韵致不足,图式过之而笔墨欠佳,奇技淫巧虽亦体现一定的思考,然“有墨无笔”之诟病早为文人画家所摒弃,终难渊远长流。千年前夫子已道:“质胜文则野,文胜质则史。文质彬彬,然后君子”,萧峻对此二者之关系机杼自出,并对于青花傅彩别有心得,题诗作曰:
青花烟雨梦悠然,古韵陶情夙昔缘。
目想心游怡至乐,远尘敬道画堂前。
近年,萧峻创作了一系列青花系列山水。于颜色的调整,或偏青,或偏紫,或是偏蓝,如何得到与青花效果的完美结合,萧峻不断地反复尝试。此外,与先前“满构图”不同的是在于画面留出更多的“白”。《氤氲满壑》,萧峻作题画诗曰:
氤氲满壑雨风腥,淡处还浓蜃影屏。
谡谡苍龙飙谷响,拂云百丈数峰青。
此图采用的是高远法构图,近处一棵苍松屹立,伴二三棵松树虬龙盘绕于后;中段是一座偏右构图的云雾缭绕的山峰,杂树葱葱;更远处则是云过风轻,正是“雨过天晴云破处,这般颜色作将来”在绘画语言上的呈现,迷迷蒙蒙之山峦重重,款识似乎也都被吹化了一般,此景充满了水汽,考察了画家对于水与墨的掌控能力。《枝头绿雨》,又作题画诗曰:
枝头映绿雨初停,恰是立春好踏青。
万里家山常梦绕,遥思寄与水中萍。
此图取横向构图,似一派江边田野人家所见之景。正如萧峻自己所作的题画诗中所言“绿雨初停”“春好踏青”一般,加之青色赋彩,俨然春意盎然,亲切可人令人向往的江野人家。而其诗“万里家山常梦绕,遥思寄与水中萍”可谓描述出画中之景正是自古文人追求的恬静生活。《翠雨岚烟》,再作诗题句曰:
随心泼洒自然通,变幻无方造化同。
翠雨岚烟清净地,大千好景梦乡中。
此一图描绘山川一角,近、中景较之前二图,着色更重,然最妙在于远景的山川,是随意泼洒并略带勾勒,其肌理与留白处及皴染的结合,存其天然之姿,可遇不可求地营造出山之高远,又有着“白云深处有人家”的诗境。萧峻所作题画诗“随心泼洒自然通,变幻无方造化同”正是道出了画家对于此种水墨魅力的倾心之情。此系列等等佳作,给欣赏者带来诗情画意,情景交融,秀妍华滋,令人悦目赏心。
画面留有更多的“空”,流淌的是更多的空灵与滋润,将青花瓷中的青、白分明,通透纯净,温润如凝脂般的特点更好地融入山水画中。更多的空白,并非空无一物,既保有水墨之灵动,亦有笔墨之功底存在。让人不禁想起南宋夏圭的《溪山清远图》,远处之景如风如雾之空濛山色,犹如青花瓷之珍珠白沁,飘就烟雨,近景的山石严谨勾勒,咫尺之间又给予观者无限的遐想。萧峻逐渐将青花瓷之清泠透亮与水墨山水之酣畅淋漓、浑厚华滋结合的浑然天成。如同明晚期青花绘画吸收中国绘画技法一般,萧峻的反向思维,于山水之中吸收青花之元素,将古来共谈之山川,其清梦幽远尽展素纸间。他在自然形象与纯粹的绘画形式之间呈现出山水的力度,情感的寄托,美的传达。
2016年8月
弘芸台撰稿